一
“将军应该全力缉拿月银川！”
苍奇与左羽走在江北热闹的街道上。人们带着刚刚丰收的五谷杂粮走街串巷，集市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我并不是为了个人恩怨！”左羽答话之前，苍奇忙补充道。不过她虽然这么说，心中想的还是个人恩怨。
在岭园刑台的妖灵死后，月银川曾在一天晚上亲自来见苍奇。
他警告苍奇，最好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以月银川的本性来讲，苍奇知道他散漫自由、无拘无束，根本不会在乎完全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妖灵是死是活。但是舞天姬选择挺身而出，守在江北的妖灵前面，公然与朝廷的军队对抗，他便也义无反顾的和她站在一起。
让左羽倍感意外的是，此事竟然已经将三个神明的后代牵扯进来。
说来，神兵将军府与舞天姬倒是很有缘分。
这个总是穿着一件红裙子，在沙漠荒原中独自跳舞的女孩儿，出自被称作迷神舞氏的战神家族。
诛神之战后，遗留在人间的那个神明，是在众神来到人间时，将涣散的天神重新集结起来的舞神。
舞天姬儿时还不是西域的流浪舞女。这个家族中的人从不屑于在朝为官，也从不与其他的神明后代结交，一直我行我素。
当初，年纪还不到十岁的小天姬独自去了京城，因为在月下独舞，蹁跹灵动，迷人心神，引来很多人围观，流言四起。人们都说有个妖异女子日后会祸乱朝纲。
神兵将军闻此，立刻亲自去看人们口中的妖女。在千年见龙树下，有个小女孩儿已经来这里跳了七天的舞。
生于绵柔、收于刚劲，那女孩儿虽然穿着红裙子，但是她跳的舞却不是为取悦君王之心的。她不是为了任何人在跳舞，她伸展四肢，拂过微风，似是在拥抱天地。
左羽的父亲左言西立刻认出了这种与凡尘俗世迥然不同的气质。看着舞天姬，左言西想起她父亲曾经的模样。
他偷偷将舞天姬带回左府，又迅速让人将她送出京城。这女孩儿不通世俗的气质和她勇敢无畏的眼神暗藏着不可测的危险。
左言西不会让小天姬在京城久留，更不会让她与左府有关系。
那时候，十三岁的左羽与她还有过匆匆的一面之缘。
小天姬在被带到江南的路上逃走了，之后数年杳无音信，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才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但是谁知道，生性多疑的武帝会不会记得！
如今，左羽再次遇到舞天姬，她已经成为了与朝廷相抗的人，或许也应了谣言。
左羽父亲曾经在出征之前叮嘱过他三件事。第一件事，不要再去寻找不谷氏的任何消息；第二件事，尽量不要与遗神后人为敌；第三件事，不要沾染来路不明的女子。
这三个要求除了第一件勉强做到之外，后两件事全中。
热闹的街市、熙攘的人群，全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此刻他正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与两个遗神后人为敌。征途漫漫。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我不管你的什么个人恩怨！”左羽说。
“将军认为此事不可行吗？”
“不是！”
不是？苍奇疑惑起来。因为左羽大多数时候都沉默寡言，她根本分辨不清，他究竟什么时候是开心的，什么时候已经愤怒到极点了。
“将军还不信任我吗？”她疑惑的心悬了起来，问题说出去之后，她意识到自己不过与左羽刚刚相识，虽说躲过了一个陷阱，然而信任之事似乎也提之过早了。
“我认为缉拿月银川是可行之事。”左羽说。
听到左羽的话，苍奇感到自己过于心急了。
“那么……”
“传我之令，全力缉拿月银川！”
二
极水河将神州一分为二，北方之地总称为江北，但是细分为东丘、大泽、闵原三地。
闵原临近中原，人迹最为繁盛，烟火人家，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东丘在最北，其上越过广袤的荒芜之地，就到了北冥。东丘在上古时已经有了很多修炼术法的人家，濒临诸神陨落之时，更汇聚了无数妖魔于此。如今，许多修仙教派汇聚在此处，以云门、莫邪教两个针锋相对的宗派各自为首。
大泽则是沼泽、湖泊、森林密布的地方，住在此处的凡人寥寥，妖灵、怪物、异人聚集在这里。
美溪闭上眼睛，想象着大泽的沼泽，水源和连绵的林木。紫杉林究竟有多阴郁恐怖，她从没见过，但想到跨过荒原边的极水，就到了极水之南。
极水南岸上也是连绵不断的森林，靠近西域的红色林木交织成了不谷美溪的噩梦，那就是弑神潭的入口，而向东而行，则是又一个恐怖的地狱——迷雾鬼林。
迷雾鬼林有一个通往魔域的入口，千年前被天神封死之后，在没有魔在里面居住，但是随着时光推移，鬼林之中的妖异之气汇聚了很多妖灵和精怪。
小天姬在七年前半路逃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迷雾鬼林，不谷美溪在十三岁时路过，二人相遇。
京城的流言蜚语，美溪已经来不及听了，不过初遇时匆匆一面，她就觉得这个小女孩儿很有趣。
也许是同性相吸，“恶人”总是彼此吸引。
小天姬邀请美溪一起去迷雾鬼林，但美溪鬼使神差的谢绝了这份改变她人生的好意，独自向西去寻找她的母亲。
已经发生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你只能去尽力承担产生的后果！
清诚的话又在她耳畔响起。
……
已经发生的事不能改变，但！
“人的心是会改变的！”美溪说，她从记忆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与苍奇的第二次相见。
刚刚深秋，鸭翠山突降了一场大雪，树上的叶子没落干净就被白雪覆盖住了。
太阳出来后，雪融化，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
苍奇那天离开了空谷，但是三日后又来到了这里。这次她从正门进入，谷中小童将她引到了美溪的房间中。
美溪住在一栋青色砖瓦的二层小楼上，房中的装饰摆设与这清素的道观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屋中帷幔华丽异常，是近些年当朝权贵家中喜好的样式，椅子茶几床铺，全是朱红色檀木精细打造的。
不谷美溪因为做了“仙女娘娘”，衣饰用度就全有了来源。来此求愿的多是富贵之人，出手都很阔绰。
五年前清诚离开的时候，美溪还苦于没有可以穿的衣服，只能穿谷中破旧的道服。现在，她有两个银色的大箱子，装着金银首饰和各种材质的锦衣华服。
与苍奇的初次相见，结束的并不愉快。二人都在彼此试探，最终不欢而散。
但是美溪知道，不久后苍奇就会再次造访。
“你又猜到我为什么来了？”苍奇问。
“这次难道与上次不同吗？左羽才担心什么时候能杀死所有的妖灵，而你只担心自己喜欢谁吧！”
美溪知道苍奇并不信任自己，但是她不会再把时间花在信任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她从不妄求来此求愿的人相信自己，事实上，也很少有人十分的信任美溪，如果是有五成的信任，就已经很好了。
而介入这件事，本来美溪就有很多选择，她可以直接联系左羽，这样他还会大吃一惊，但她认为左羽并不会念旧情。他目标明确，美溪不打算轻易与他有瓜葛。
同样的理由，舞天姬也被美溪否定掉了。她与左羽是针锋相对的敌人，美溪不打算帮助朝廷或者妖灵任何一方，她需要的是将这些力量都为她自己所用。
想要趁虚而入，就要选择一个薄弱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苍奇的私心。
“那你要怎样帮我？”苍奇最终妥协了。
“我先来理一理事情的经过！你因为爱上月银川，月银川却喜欢舞天姬，所以你就想要杀了这两个人，来消灭你的屈辱，可是这对于你来说太难了，你需要别人的帮助，就选择了左羽。”
“可怜的左羽，不光是你复仇的工具，还被你慢慢爱上了。现在你最大的困惑，就是要你爱的第二个男人，也爱上你！”美溪停顿下来看苍奇的脸色，“不过这也很难！”
苍奇翻了个白眼。心被剖开的滋味十分的刺激，她慢慢就会知道，这就结交不谷美溪的代价。
“你做不到吗？”苍奇问。
“我与这位青梅竹马，算起来也有八年未见了！不知道，他还念不念及过去的情谊！”美溪这句话可以让苍奇明白酸涩是什么滋味。
他当然很思念你！苍奇想，但你看起来可不在乎他会怎么想。
这件事最让苍奇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在于不谷美溪的目的，她看起来是个修道之人，在空谷之中避世。亲眼所见之后，苍奇认为她不过是个混江湖的骗子，求的也是衣食富贵。
让左羽思念的人，已经变得与他记忆之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左羽曾说过不谷美溪是不告而别的，那她是为了什么原因要离开将军府的？
为了在道观中做一个骗子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