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不快，对于唐七这样的人来说，绝对不快，高手对决之间一秒钟都很慢，往往一个呼吸之间可能就被对手趁虚而入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分钟很快，宁玉还没来得及欣赏两人华丽飘逸的刀法剑法，唐七和陈易已经同时收手。
唐七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他刚才在高压之下似乎已经找到某种途径了，可以突破的途径，这让他信心十足，胜券在握。
为示公平，唐七这边的白印数由宁玉来统计，而陈易这边则由另外一个青帮好手来统计，两人分别在一边监督。
宁玉越数越是心惊胆颤，因为这上面的白印数之多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的手指都开始有些颤抖，“九十七，”心中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并且看着样子数量还远远没过一半，她心中不禁涌上些许寒意，有种不敢继续往下数的勇气，或许数完之后，可能就意味着陈易的死亡了。
陈易见她如此紧张，淡淡笑道：“宁玉姐，只管数吧，我不会输的，恐怕唐七先生今晚得改旗易帜了。”
唐七冷哼一声，道：“哼，是吗？我拭目以待。”
陈易向宁玉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转过头来，不再言语。
宁玉见他笑容一如平常，似是完全没将这场生死赌战放在心上，应该是极有信心，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话说如此，毕竟关乎陈易的性命，还是极为紧张，生怕多数了一个。
赌战仅仅用了一分钟，然而数却数了近半个小时，不管是那位看起来挺精明的青帮好手还是宁玉速度都非常慢，极为认真，各自数了三遍，宁玉想着心中的数字，心中阴云密布，看着陈易，神色颇为担心。
唐七深吸了口气，眼睛微眯，对宁玉道：“说吧。”虽然心中极有把握，但是结果还未出来之前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些紧张。
宁玉迟疑着看了陈易一眼，陈易耸耸肩，道：“既然是赌战，生死各安天命，宁玉姐说吧。”
宁玉深深呼吸两次，妖媚的脸上难得严肃起来，顿了一下，方才缓缓道：“二百八十七。”
青帮众好手闻声齐齐喝了声采，声威颇壮，心中都道：唐七这柄青帮第一快剑果然名不虚传，现在谁都知道陈易是青帮心腹大患，堪称蛊王第一劲敌，杀了他可谓是大功一件，而如此简单就立了大功，自己回到帮派跟着唐七自然也有大把好处可拿。
唐七也松了一口气，如果说刚才还有半分疑虑的话，现在就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二百八十七，这样的速度甚至隐隐超过了当年的巅峰状态，看来刚刚自己果然有了一点突破，今天看来真是双喜临门，想到这里，恨不得狂笑出声，得意地看着陈易，仿佛在看一具死尸，冷笑道：“我看陈先生的就不用报了吧，不过陈先生要怎么准备死呢，我这把鱼肠剑可裂金石，一剑下去，绝对不会有任何感觉。”
陈易哈哈一笑，道：“的确，我的数目的确就不用你报了。”他指了指那位青帮好手，这位青帮好手看上去神色有些异样。
唐七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放弃，心下倒有些好奇了，“怎么？陈先生认输了么？”
陈易继续笑道：“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数目不用他报了，因为我自己就知道！”他说到这里，语气陡变，“不多不少，二百八十八，刚好比你多一个！”
唐七身形一震，他像是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冲到陈易桌子前来，抓着那位青帮好手的衣襟道：“不对，他说的不对，是不是！？是不是不是二百八十八！？”
那青帮好手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脸色通红，并且唐七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他就算要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见这好手剧烈咳了两声，说不出话来，唐七缓缓将他放下来，紧紧盯着他，眼中的紧张不言而喻。
那好手苦笑一声，点点头，道：“是的。”
唐七大喜过望，狂笑两声，道：“哈哈，果然是的，果然不是二百八十八！”
那好手脸色有些难看，小心翼翼地续了一句，道：“唐师叔，我的意思是，的确是二百八十八。”似乎怕唐七听不懂，稍微退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也就是说，您输了。”
唐七像是被闷雷击中，瞳孔骤然放大，脸色阴沉的难看，他神色阴晴不定，看着那位好手，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好手抹了一把额前冷汗，道：“我说，......您输了。”
陈易悠悠道：“唐先生，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唐七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你不必多说！哼！胜负之数，尚未定论，我要亲自来数数。”
陈易闻言摊了摊手，道：“请。”以唐七的为人，想必还不会做出撒泼耍赖的事。
唐七站到桌前，眼神从身前移过，缓缓扫到桌上的白印上，“一，二，三......”开始的时候他还能保持镇定自若，到后来额前已渐渐滴出冷汗，“二百三十七，二百三十八，二百三十九......”其实以他的眼力大致一扫就差不多可以看出剩下还有多少道白印，但是他仍旧不死心，还是缓缓数下去，“二百七十一，二百七十二......”
众人屏息凝神，一时间饭馆内落针可闻，橘黄色的灯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紧张不已，唐七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声音像是涣散开来一般，了无生气，虽然还没到那个数字，但是众人心中也已渐渐了然，宁玉舒出一口气，看着满脸带笑的陈易，心底蓦地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这样的人，看上去还蛮有安全感的嘛。
安全感是一个有些暧昧的词，宁玉想到这里，脸上不禁微微有些烧烫，抬头望了一眼四周，还好并未有人发现。
“二百八十八.....”终于数完最后一道白印，唐七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一般，软软瘫倒在座位上，眼神涣散，脸色煞白，心若死灰。
其实这不光是输赢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改旗易帜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有他对自己剑法的所有信心，包括刚刚的突破，一下被击的粉碎，快剑！？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叫做快剑！？
他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在数白印的时候他早已经想到了一个问题，陈易他根本没有拿出全力！试想一下，一个拿出全力的人，怎么还会有闲暇的时间去数白印的数目，唯一的解释就是陈易的速度还远远没有拿出来，并且更可怕的是他的白印数恰好在二百八十八个，正好比自己多一个，这应该绝对不是巧合，而是陈易有意为之，唐七想到这里，背后已然被冷汗浸湿透，能做到这步，就不光是刀速的问题了，更需要极强的眼力，还得分心看自己刺出的剑数，这么精准的控制，这么快的刀法，唐七发觉自己以前还真是坐井观天了。
他苦笑一声，哐啷一声丢下手中的鱼肠剑，喃喃道：“我......输了。”
陈易弯下腰替他捡起鱼肠剑，递到他手中，唐七迟疑一下，还是将剑接了过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陈易淡淡道：“一个剑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下手中的剑，就算是死，也绝不认输，唐七，你还没输，除非你认为自己的剑法今后将永无长进了。”
唐七心中一震，陈易继续道：“我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输了，就算是输，也只是现在输，将来一定不会输。一个有将来的人，是永远不会输的。”
唐七脸色变化莫测，陈易背过身去，忽然道：“唐七先生，你知道你的剑为什么不能再快了吗？”
唐七被说到心中痛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想了想，还是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瓶颈吧。”
“不错，的确是瓶颈，但是你想不想知道打破这个瓶颈的方法呢？”
“我......我自然.....想了。”唐七心中剧烈震动，看着陈易的眼神也变得灼热起来，这其中的原因日日夜夜做梦都想知道，陈易是第一个能给他这种希望的人。
陈易道：“那我首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的速度已经是最快了吗？”
唐七苦笑道：“原先是，但是现在，我显然不这样认为了。”
“剑法说到速度和刀法应该是殊途同归的，其实速度永远不是单独存在的，它只是技巧的一种体现而已，你一味地将速度从技巧中剥离出来，速度单独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它终究会有一个人力难以企及的尽头，在这个尽头就是人的极限了，就算在刻苦也很难有质的突破，在这个时候就要另辟蹊径，寻找另外的技巧了。”
陈易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续道：“所以唐七，说的直接点，你练得只是原始的速度而已，在剑法这方面，说的更难听点，你还没入门，只是靠着原始的本能。很简单的例子，一个人的力量，不光是取决于他本身的力量，还有发力技巧，人的力量总归是有极限的，但是如果找到发力技巧的话，就可以提升一大截，速度也是一样的，也需要讲究技巧。”
唐七在听到那句“你的剑法还没入门”的时候，脸上不禁一阵热辣辣的烫，但是后面几句话像是天音一般点醒了他，“速度也是讲究技巧的”，唐七心中一动，刚才自己在比试的时候似乎找到某种奇怪的韵律，而这种韵律就能让自己的速度提升一大截，难道这就是速度的技巧？他想到这里，心中激动不已，鱼肠剑从袖口脱袖而出，咄！咄！咄！连续三声戳在桌面上，而后鱼肠剑轨迹似乎越来越快，但是过了一会仿佛又慢了下来，人眼似乎隐隐能捕捉到一种奇怪的节奏，白印增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原来这就是节奏！这就是技巧！”唐七心中大喜，几乎脱口叫出。
陈易点头笑道：“唐七，恭喜你了。”
唐七刚欲答谢，随即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现在输了，难道真的要听他差遣吗？他虽然孑然一身，无钱无挂，但是好歹也在青帮呆了几年，说走便走，终究还是有几分不舍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