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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回过满月宴前说球赛 迎宾客门外撞干亲

平民过事节俭好,有了名气小不了。

球赛热闹闲人爱,饥饿唯有粮食饱。

娃娃无亲胜有亲,妈妈笑脸知多少。

干部有钱多投资,农民做工少烦恼。

荣誉无限好,实用有点小。球场称霸者,不如空中鸟。

撞亲历史早,至今没衰老。有缘来相会,早到不如巧。

闲话无用快打倒,书接上回继续表。上文说道:常大伯家的果品企业初见成效,得到政府支持,处处绿灯开放,前景一片明亮,事业蒸蒸而上,名声和地位也就相应提高了。附近各村的乡亲们都相信他,支持他。

可是,两代人的想法、见解不大相同,父子间难免出现分歧意见,常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回又为给孩子过满月的事争得不可开交。

在玉顺和玉柔的极力劝解下,祥合只能向父亲让步,决定一切从简,不讲排场,把一切可有可无的形式全免了,不再通知亲朋好友,能来几家大劲亲戚就行了。杏花为此不大高兴,难免从脸上表现出来。

桃花从县里回来听到此事,马上来到隔壁,走进杏花房子先把孩子抱起来,亲着爱着称赞着说:“嫂子,你可是咱家的大功臣呀!生了这么可爱的两个千金女,把咱两家的问题都解决了,把人能高兴死。”

杏花噘着嘴说:“还高兴哩,还功臣哩,把麻达生下了,又得花他爷爷的钱。你大伯那人你还不知道吗,一辈子老是个舍不得。”

桃花放下孩子说:“哟,看你说的,我大伯平时过日子细发倒是不假,但他该花的钱也不会太抠掐,给孩子花钱不会舍不得。”

杏花又说:“咋不会哩,给娃过个满月,说了几天也说不到一块。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老记着个‘节省,小过,不能铺张浪费的糟蹋钱。’你说,谁一辈子能过几回满月?该花的钱就得花呀,在这上边算来算去,弄得不像样子叫人瞧不起。他丢人不丢人无所谓,反正年纪大了,谁都知道一辈子就是那种人。咱们年轻人往后的路长着哩,总不能太丢人吧。”

桃花说:“我大伯不主张大过是对的,但他绝对能顾全大局,不会弄得不像样子。他说的小过就是不搞形式、讲排场,不要弄得声势太大,多花那些没有价值的冤枉钱,这样做何尝不是好事。你想,咱不要那些乐队、摄像、司仪能行的事,只要把自己的亲戚招待好就行了。”

杏花不满地说:“我知道你向着你大伯,不要说啦,人家是一家之主,爱咋办就咋办吧,我服从就是。你们就不算声势大了也收的礼多。”

桃花忙说:“哎呀,嫂子,收礼是欠账哩,你再不要图多收礼啦。礼尚往来,收得再多迟早都要给人家还回去,还不了的就是人情债,比经济账更厉害。而你花了的钱就白费啦,不如少花些,有钱啥事都能办。”

杏花还是不高兴地说:“人挣钱就是为了花,不花要钱干啥呀?有时候钱花多了人高兴。人活在世上,不就是图个高兴吗?”

桃花又说:“那要看花的值得不值得?我看现阶段过事,就是把莫须有的形式搞得太隆重啦。比如说:生活搞好,花到该花的有用地方就值得,一切形式都是不必要的。叫个司仪,用嘴说一阵子就是好几千块,难道不要人家说自己就不知道咋办,不知道咋吃啦?

那些吹拉弹唱地乐队,一来就是几十个,吱吱哇哇一阵子,一个人就得好几百。人家爱好哪一行,自己吹着唱着自己高兴,把席坐了、茶喝了,烟抽了不算,再往口袋装几盒,还能挣好几百元。爱好的客人主人倒也罢了,出了钱还能图个高兴;不爱好的就惨了,花钱给自己买难受哩。

还有那些轰轰隆隆地炮声,硝烟满天,纸屑遍地,一点用处都没有,坏处倒是只多不少。有的人在这上边一花就是好几万,一般的都得几千元,最不行的人也得几百元的无效花费。嫂子,你说这钱花的值得不值得?

其次就是闲人太多,吃吃喝喝都不说啦,一个人每天还得发一盒烟,有些不义气的人,一天把几盒子都拿走啦。嫂子,你想,这样过事要多花多少冤枉钱哩?咱不要那些图名声的形式,把自己的大劲亲戚一招待,还不是一样过去啦,省下来的钱可以办好多正事。

老年人年纪大了,过日子节省惯了,指望他们能用几个钱?还不是给下一代省哩。小凡书念得那么好,将来肯定是个大有作为的人才,不会回家当农民,家里除了你们再有谁哩?我大伯不主张大过,省下来的钱自己又带不到阴司去。他能给谁省吗?还不都是你们的。”

杏花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当时忙给桃花泡茶开饮料,把水果食品拿出来了一大堆,脸上笑嘻嘻地说:“桃花姐,你真好,爱吃啥自己挑着随便吃。我还有一个心事,你要是能帮我解决了,我就当亲姐着爱你一辈子。”

桃花笑着说:“哎呀哎呀,肉麻死了。你爱我祥合哥就行了,爱我干啥呀?那不是成了同性恋啦。你放心,不管爱不爱,我都会全力以赴地帮你解决问题。你要知道,这两个孩子长大以后有我一个。我大伯、我祥合哥都是这么说的,你可不许舍不得呀!快说还有啥问题哩,别说一个,十个八个尽管说,我都会帮你解决,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哩。”

杏花高兴地说:“啊!我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有企图的。你的野心可不小呀,想谋夺我的孩子哩。不过,这样也好,我娃再有你这个好妈妈,那就更有福啦!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舍不得?其实,我也没有十个八个问题,就是觉得有点美中不足的地方。孩子过满月,来的人都要看娘家给外孙拿的啥东西,我娘家没人了,这,这该咋办呀?”

桃花想了想说:“这倒是个实地问题,不难解决。既然孩子有我一个,我就应该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我爸我妈自然就是孩子的外公外婆。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啦,保证办得让你百分之百的满意。”

杏花兴奋地说:“是呀,是呀,我都把你当亲姐哩,你爸你妈当然也是我爸我妈,他们就是当之无愧的外公外婆呀!你快回去问问,不知二老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儿?唉,只怪我以前不知道啥,做过好多傻事,在你爸心目中印象不好,只怕他老人家不会同意。”

桃花保证着说:“嫂子,你就尽管放心。我爸心胸宽敞,性格直爽,以前看到你那样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说出来;后来知道你变好也很高兴,他怎么会记着以前的你不愿意呢?快放你一百二十条心,这一点我敢保证,我爸绝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一定会认你这个女儿。”

杏花的思想被桃花彻底打通啦,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再也看不到嘴噘脸掉的样子。常大伯和柳枝看到杏花成天嘻嘻哈哈、笑脸如花,没出月就帮着干这做那,出来见人热情,进屋喂奶管娃,一家人热热火火,大小事不用多说。二人对桃花无比感激,佩服她对杏花真有办法。

常大伯一家人解除了心病,统一了口径,孩子过满月的事能小尽管小,一切形式全打倒,亲戚朋友不通知,能来多少待多少。可是,过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盛名之下,其实难小。

常大伯的事业弄大了,名气出去了,该来不该来的人都来了。自己家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孙,拖家带口,乘车坐船,一个不少地都回来了。路远路近的亲戚朋友互相告知,合家起营,一家不短地都来了。还有果品厂里的工人,坟上干活的临时工,以及附近各村的乡亲们都来行礼,给孩子挂串串,真个是宾客盈门,喜气洋溢。盛情难却,对乡亲们的深厚情谊,主人家怎能拒之门外,只有热情迎接,尽力招待,忙得不亦乐乎。

屋子里别说坐啦,连站的地方也没有;院子里虽说搭了过事彩棚,摆了桌凳,人多地方小,根本无处可坐。玉顺那边的人也坐满了,两家主人跑前跑后,迎接不暇。再加上热天饮水量大,尽管老山头和四慢叔忙得满头大汗,开水还是供不应求。三快婆看到这种情况,立刻回家打开自己大门,叫找不到栖身之处的人先到自己家里乘凉,减轻那边院子的压力。并用自己的大锅烧了一锅开水,缓解了开水不足的问题。

然而,这些措施只能缓解一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武大郎只叫了一个徒弟在这里做菜,自己在家里帮娘子做馒头。他们准备的酒席相差甚远,把常大伯急得昏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地在柳枝跟前说:“这咋办呀?这咋办呀?咱们今天可算把人丢到家啦!”

柳枝抱怨着说:“我有啥办法哩,叫你别管,别管,你偏要管。现在问我哩,我知道咋办呀!咱这老脑筋跟不上形势,和年轻人想不到一块就别想,他们想咋弄叫咋弄去。你老是怕花钱,就知道个省,省,这下省的好,丢人不知道高低,我就看你这个智多星能有啥办法。”

自古英雄出少年,还是祥合身体强健,聪明老练。他害怕父亲年纪大了支持不住,让他们老年人招呼客人说闲话,坐在家里看娃娃,啥事不用管,啥心不用操,一切有他办,定叫来宾吃好饭。只见他忙而不乱、当机立断,和祥俊出去,到开发路上联系了两家最近的食堂,酒席数量不限,能坐多少是多少。二逛、二蛋、瓦渣开着自己的车来回拉人,桃花领着几个年轻人在食堂里招呼客人坐席,老年人不想到食堂去的就在家里招待。

这样一来,很快减轻了家里的压力,大多数客人来了先行礼,看过孩子就坐上拉人的小车去了食堂。家里轻松了,常大伯的心里也轻松了,就和老蝴蝶、脑梗队等一些老年乡亲坐在院里的彩棚下,爱喝茶的喝茶,想抽烟的不限,说着谝着,随时招呼着新来的客人。

玉顺、老关和助学会的朋友坐在那边的客厅里看电视、吃瓜籽,喝着饮料,高谈阔论,有答有问,不是国际时事,就是社会舆论。

桃花的父母亲都来了,他们当真做了外公外婆该做的一切,拿来了四季衣裳,袜子鞋帽,凡是小孩穿的戴的,铺的盖的应有尽有,样样不缺。

这两个没有亲外公外婆的小家伙真有福呀,柳枝和玉柔给他们准备的东西本来就不少了,这下财东得成了小财主,比所有的孩子都富有。把杏花高兴得热泪盈眶,当时就叫爹喊娘地认了干爸干妈。

杏花当真高兴极了,觉得幸福极了,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没有任何亲人的杏花,在这里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真诚爱戴。把她兴奋得在房子里坐不住,放好孩子又出来跑前跑后,招呼客人,拿烟倒茶送饮料,见人热情满脸笑。她还走进厨房,想要帮着干点活。

厨房里人多地方小,武大郎的徒弟指挥着大妮、二妮,大扭、二拧、三改等一帮女将干这做那,把厨房占得满满的。杏花刚进去就被连推带掀地轰出门外,她看人太多了帮不上忙,只好又回房去看孩子。

常大伯这个主人不能老坐在一个地方,这边招呼完了,陪着客人坐一会,还得过那边去招呼。玉顺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有些球迷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场球赛,有的攥紧拳头加油,有的拍着大腿助威,有的大声评论,其专注程度好像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玉顺看见兄长过来,连忙招呼让座,顺手递过一罐红牛牌饮料说:“哥,尝尝吧,这是运动员喝的红牛饮料,他们去看球赛的时候买了一点。听说人喝了它,力气大得跟牛一样,上场打球就不知道乏。”

常大伯先向众人打声招呼,再向玉顺摆摆手,然后往沙发上一坐说:“我不喝那玩意,人家运动员喝的东西,叫咱喝了就糟蹋啦。咱农民没喝过饮料也做了一辈子牛,现在老了,不想再做牛啦,有茶水喝就行了。你们喝了这种饮料,是不是也能跟牛一样?把牛劲都用在看球上了。”

有个助学会的人说:“我就是在球场上看得生气才买这种饮料,谁喝了都不顶啥,篮球、足球还是打不过人家,真是丢死人啦。不知是怎么搞的?咱中国从十三亿人里边取精选宏,怎么就挑不出几个好运动员来?国家在这方面没少投资呀,他们怎么为国家争不了光哩?把人能气死。”

有人接着说:“可能投资还没到位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把奖金待遇再往高的提,超过全世界每个国家,国际上那些有名的球星就会往中国来为咱争光。你看人家那些黑人运动员,就是跟中国人不一样,又高又大,身上肌肉明光光的,个个都跟牛公子一样,不用喝红牛也比牛劲大,再给他们把红牛饮料一喝,多拿几块金牌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又有人说:“用钱拉过来也是外国人,争个金牌都不光彩,人家会说咱中国拿别人的勾子给自己做脸哩。咱国家既然想在球上争荣誉,那就该制定一项有效政策,投入大量资金,决心改变人种。植物杂交可以增加产量,动物杂交可以提高质量,人也可以采取杂交优势吗。让中国的优秀男子和黑人的健壮女子结婚,中国的漂亮姑娘招外国的强健黑人成亲,这样反复杂交几代,中国人的体质就会彻底改变过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中国的运动员一定比他们强,所有的荣誉不用说都是中国的。”

那个助学会的人又说:“咱中国在其他运动上也不错哩,许多技巧运动都占着优势,平均下来的金牌数也不少。比如说跳水呀、体操呀,排球乒乓球,射击羽毛球,等等一些项目中都能拿到冠军,就是这足球篮球上老不如人家。国家把体育都变成重点课啦,还是争不上这个荣誉。”

常大伯听到这里插话说:“我觉得这样的荣誉不争也罢。人干人的活,牛出牛的力,争那些荣誉干啥呀?谁能打叫他们尽管打去,咱不行就不和他们打啦。这有啥哩,世界上不论什么都是各有所长吗,国家在这方面大可不必下功夫,把省下来的投资用在思想素质教育上,用在发展经济、创造财富上,比用在哪些毫无用处的闲球上实地得多。

人的身体固然重要,也不能全部投入到这个方面。体育本来是用来强身健体的,如果纯粹用在争强斗狠上,那就适得其反,不但起不到强身作用,还会有损肌体。中国人的身体是没有那些混血黑人高大威猛,强健如牛,但在心灵技巧上,思想智慧上,并不比任何一个人种差,咱们为啥要和他们拼命去争哩?难道在其他方面就不能为国争光吗?

国际上把球场变成赌场啦,运动员都成了他们的赌具啦。有多少人在这上面输得倾家荡产,债台高筑,甚至丢了生命,还有好多学生把自己的前途都丢啦。咱们干涉不了人家就管管自己,不参与能行的事-----。”

玉顺觉得人的爱好不同,怕他哥说多了会有影响,连忙打断他的话说:“是呀,我哥说得很有道理。再强壮的身体,就算真的跟牛一样,那也经不起小小一颗子弹。我觉得在这方面做太大的投资是虚荣心在作怪。篮球足球既然不是咱们的强项,咱完全可以去实就虚,避其锋芒,利用咱们的优势在其他方面发展,为啥非要在这上面拼个你死我活。我哥的意思很明白,他希望咱们实地一点,为国争光也要讲策略哩。”正所谓:

膘肥体壮有何用?一颗子弹能送命。

发展体育为甚么?全民健身抗疾病。

荣誉别处也能得,球场争斗是不幸。

国威当从实地抓,财富充足腰杆硬。

人与人的爱好不同,观点看法也就大不相同,众人当时各抒己见,这个这么说,那个那么讲,一个比一个的道理长,竟有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玉顺只是敷衍着两边应付,客厅里根本安定不下来。

常大伯觉得这些人能够加入助学会,都是自己所尊敬的人,不愿意再和他们抬杠,也想来个避其锋芒,起身到那边去。他正想起身告别,三快婆却一步跨进客厅,高声喊道:“你们这些人抬啥杠哩?声大得那边都能听见,精神成啥啦。唉,我看你们真真是拉屎毬动弹——鼓了些闲力。”

客厅里的人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常大伯急忙起身推着她说:“你胡喊叫啥哩?人家是在看电视,说球赛哩。你不懂就别说,咱们一块过。”

三快婆却往他坐过的地方一坐,声音更大了。“不就是说个球吗,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哼哼。叫我说,不管啥球都是日闲杆哩。一群人争一个球,有啥意思哩?一辈子就像没见过球,爱球叫你爸给你多买几个。为个破球争来抢去,有地摔得头破血流,有地拼得筋断骨折,羞了先人啦。

有些二蛋货比专业赌徒都厉害,为了看球连饭都不吃,国内看了不算,还要漂洋过海出国去看,有啥好处哩?既费时间又花钱,还有人在这上边输成穷光蛋啦。唉,闲得没事了都不如参加义务劳动去,瞎好干点正经事也对社会有贡献。不就是玩个球么,就跟娃耍一样,别人胜了能做啥?咱们胜了又能做啥?还不是一样过日子哩。你们这些人,只要把自己的工作搞好就行了,在那上面鼓闲劲,连个虱子都不顶。”

有几个助学会的人常到玉顺家来,对三快婆这个人再熟悉不过,听到这里就半开玩笑地说:“快婶,快去忙你的,你老婆知道个啥?国家发展体育事业是为了锻炼身体,彻底改变中国人的体质。国际上举办各式各样的运动会,也是促使体育事业快速发展。这里边的深刻意义,不是你一个农民老婆能体会的。有时间多去地里拔点草,那才是你的分内工作。”

三快婆反驳着说:“意义,意义是什么东西,你把意义拿出来让我看看。肚子饿的时候,一个馍就能解决问题,你把意义再吃能顶事吗?你们干部文化深、懂得多,没有我们农民种粮,你们靠啥活命哩?

你说发展体育为了锻炼身体,我看身体怎么都能锻炼,为啥非要打球不可?参加体力劳动也是锻炼身体的最好方式,世界上的运动员有几个能活最高年龄?而经常干活的劳动人民,很少吃药打针住医院,你能说身体不好吗?这些年活一百好几的人,不见得就是运动员。”

玉顺怕三快婆口无遮拦,说出不中听的话来有影响,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对,对,快婶说得很有道理,不论做啥都能锻炼身体。体育运动的项目多啦,篮球足球不行了别和人家争,咱中国运动员不打球能行的事,完全可以从其他方面发展吗。快婶,咱别说啦,过去看看几时能开席。”

三快婆却说:“别急吗,你们有意义吃就行了,坐席不坐席无所谓,我的话没说完,你赶也赶不走。你们说世界上举办各种运动会是为了人的身体,简直胡扯淡哩。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发财,把运动员当猴着耍哩。

叫我说,就应该把所有的运动会全取消了,劲没处使都去参加劳动,拉犁拽车也能锻炼身体,瞎好做点事都有收入,比打球、看球强多啦。你们谁要不服气咱就撂一跤试试,我老婆比你们年龄大,一没吃过药,二没吊过水,也没用过保健品。我就敢说,身体比你们谁都好。

别看你们这些人,吃的好,穿的阔,保健产品用得多。身上有肉不能干,长着嘴巴只会说。吃喝玩乐有闲钱,亏着国家混时月。不是老常指明路,指望你们能怎么?我老婆不是吹哩,收拾你们就跟挼鸡娃子一样。”

这边的声音很大,把那边的闲人也吸引过来了。梗二走来就搧着风说:“不信,你老婆敢到院里试试吗?你们别怕,她是在说大话,我把她捋啦!

三快婆,尽胡说,你能撂过哪一个?下地劳动腰腿痛,回家没有好吃喝;骨质疏松不敢碰,生命已到强弩末。口袋无钱经济短,身上有病力气缺,别看嘴巴比人硬,终归是个死老婆。自己干瘦没有肉,难经人家手指戳。年近七十吹大话,看你今日想打锅。老常家里过喜事,要是想死先忍着,等到事罢大家闲,然后送你见阎罗。人家年纪没你大,长得粗腿壮胳膊,经常保健疾病少,月月领钱工资多。脸色红润气血盛,皮肤光滑像小伙;指头比咱大腿壮,轻轻把你就拾掇。”

三快婆又争着说:“叫梗二,你莫说,甭看我是死老婆,能吃能喝能睡觉,一顿八个白蒸馍。手脚从来不服人,干活一个顶两个。今天让你开开眼,看我收拾老废物。你们几个一起上,在我面前都爬着。”

这几个助学会的成员何许人也,个个沉稳老练、聪明能干,怎么会经不住这两个人地煽动挑衅。尽管三快婆和梗二像说对口快板似的一唱一和,他们没有一个按耐不住的。有个特别熟悉的人还嬉皮笑脸地说:“快婶,你就别逗火啦。我们都是文职人员,在你老女侠面前甘拜下风,想摔跤去找别人吧。我们是凭脑子吃饭的聪明人,不是凭体力挣钱的蠢人。”

三快婆又不愿意啦。只见她龇牙咧嘴地大声喊道:“啥,蠢人,你说我们出力下苦的是蠢人。咱们的领袖都说过,劳动是光荣的,劳动人民是有聪明才智的,你今天就给我说个明白,我们劳动人民怎么就蠢啦?”

那人急忙陪着笑脸说:“快婶,快婶,你别生气,我说错了。我现在向你认错,向你赔不是。你说得对,劳动是光荣的,没有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就没有社会上的一切。你老婆光荣,比我们这些人伟大多了。”

三快婆高兴了,梗二却说:“出力下苦的就是蠢吗,我觉得人家说的才是实话。说光荣、说聪明,那不过是光面话罢了。也就是咱们土话说的‘端着泔水往河里倒——给鳖上汤哩!要是真聪明也当干部去啦。怎么会出力下苦、拼死拼活地去挣钱,艰艰难难地维持生活。”

常大伯插话说:“梗二,别说啦,社会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当官的就得有为民的,少了谁都不行,如果都是当官的管谁去呀?如果都是老百姓那不是乱了套啦。人在社会上做事,一方面是凭本事,一方面是凭机遇。总地来说,凭劳动吃饭的人,大部分都是本事不行的。如果你真正是有本事的人,必然会飞黄腾达,在农村是埋没不住的,真金子总会放光吗。”

三快婆急着说:“不对,不对,要是把真金子永远埋在泥土里,它怎么会放光呢?咱村里就有许多活生生的例子,明晃晃地摆在面前,你难道看不见吗?咱村里那么多人出去当了干部,他们哪一个的能力比你强,哪一个的本事比你大?人家都出去当了干部,吃了一辈子高级饭,挣了一辈子轻松钱,退休了月月有工资,而且年年往上涨。这些人已经是神仙啦,再这样涨下去往啥地方放呀?玉皇大帝从来没见有第二个。

还有东村里那个雷鸟先生,能认得几个字吗?硬混得当了一辈子教师,退休了还拿着全县最高的工资。自己把国家亏了一辈子,还得让儿子接他的班,把一个亏国家的变成两个啦。他那两个儿子都不争气,一对没文化,别说当老师啦,连学生的资格都不够。国家有接班政策,不行也得执行呀!政府没办法,只好让一个接他爸的名额在学校看门,和教师的待遇一样。一个工作两个儿子,叫谁去都不行,雷鸟先生为了避免争吵,就来了个一碗水端平,让他两个儿子一人一个月,轮着去。结果,这两个家伙都不安分,学校的东西老师的钱,得空就偷,连学校刚买的电----。”

玉顺知道她再说下去就把老师的人丢尽啦,急忙打断她的话说:“快婶,快婶,别说人家东村里的事啦。你的腿快,麻烦过去给咱看看,菜好了就打声招呼,准备开席,客人这会该来的都来啦。”

三快婆犟着说:“你急啥哩,话没说清肚子就饿啦。我不是说人家的事,是说你哥说的话不对,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看不见现实例子?”

常大伯忙说:“我说的是一方面凭本事,一方面凭机遇吗,这只是对平常之人来说。你如果是个非凡之人,真有田学森、华罗庚的本事,怎么也埋没不住,那你肯定不会当农民。不说啦,快过去看看,人到齐了,菜做好了咱就开席。先把肚子吃饱才是最重要的,比在这里抬闲杠强。”

三快婆起身就往出走,梗二还逗着火说:“快婶,快婶,这几个人刚才说咱是蠢猪笨蛋,你就能咽下这口气?干脆拉出去撂一跤。”

三快婆当真拉住那个刚说话的人说:“走,走,我老婆口说不算,今天就叫你们把味气尝一下。头一跤撂你个饿狗扑屎,第二跤摔你个仰面朝天,第三跤摔得你嘴里出气,头顶冒烟,牙齿没有,鼻子不端。”

那个干部使劲拽着自己的手说:“不敢,好快婶哩,我认输还不行吗。”

外面忽然有个洪钟似的声音说:“要撂跤往出走,有我在这里,你老巫婆逞啥能哩。我老汉一手撂你,一手还在赤水买笊篱,拾你娃的粪哩。”

众人朝外一看,原来是桃花爸站在客厅门口。三快婆丢开干部的手,往出走着说:“你个老兵痞不在那边做外公,跑到这边干啥来了?这几个干部看球赛抬闲杠,把吃奶的劲都鼓上了。我不憋气就把他们的火逗一逗,你过来不帮农民还帮干部哩,这不是投敌叛国当汉奸吗。不怪常听人说:‘人向有钱的,狗咬穿烂的。’原来这话是真的。”

桃花爸跨进门说:“老巫婆嘴放干净些。你们吵吵闹闹,吱吱哇哇,就跟狗咬仗似的,我害怕把谁咬伤了就过来看看。听你在这里盛气凌人不服气,就想压压你的嚣张气焰哩。你们吵得啥都没听清,我倒成了狗啦。”

三快婆忙说:“没听清给你说一下,他们说办球赛是为了锻炼身体,我说办的人是为了弄钱,打的人是为了逞强、争霸、图虚名。大家就是为此争得不可开交,你来了也发表一点看法,看谁说得有理?”

桃花爸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用说我也支持你。本来么,做啥都能锻炼身体,我每天早上跑几里路,还不是把身体锻炼得结结实实,病菌就不敢到身上来。为啥要在打球上下那么大的功夫,弄不好就把筋骨摔断啦。要是一辈子落个残疾,划得来吗?出了名的还要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三快婆又说:“是呀,人怕出名猪怕壮吗。听说有许多运动员,刚出名就不再为国家争光啦。有的去了外国过贵族生活,有的不是腿脚有麻达,就是身体有问题,我估计可能遭人暗算啦。”

他们把闲话说得没完没了,柳枝这时跑进来说:“你们谝得这么热活,得是不想吃饭啦?老头子,咱两个过吧,吃饭的人越少越好。”

常大伯起身说:“对,船开了不等人,没人过去了咱吃咱的。”说着自己率先走出客厅,大家纷纷起身,随后走去,一场无休止的争论结束了。

一行人回到隔壁院子,互相招呼着坐到彩棚下的桌子周围。桃花爸又提着新问题说:“我老两口今天认了干女,还觉得有点美中不足。咱们这里不是还有给娃撞干爸的讲究吗?是不是也该把我外孙抱出去撞一下?”

三快婆首先支持着说:“是呀,是呀,过满月撞干爸,今天正是时候。柳枝,咱们马上把娃抱出去撞一撞,孩子有了干爸就全面啦。”

常大伯对此事不热,一时没有表态,柳枝也就坐着不动。桃花爸接着又说:“亲家,犹豫啥哩?就叫抱出去碰碰吧。杏花娘家没有人,给娃认个干爸,你们多一门干亲也多一条路呀!你还害怕啥哩?”

柳枝看丈夫还没表态,自己忙说:“掌柜的不同意就算了,娃的干达,她妈的麻达,来来往往怪麻烦的。咱家的亲戚就不少啦,太多了走不过来。”

三快婆瞪了她一眼说:“亲戚多是你的亲戚,认干亲是小一辈的事,不用你走。你孙女有了干爸干妈,疼爱的人多了与你们也轻松。”

桃花妈也说:“是呀,多一个人爱就比少一个强,大家都为好哩。”

常大伯终于表态说:“既然大家觉得有这个必要,那就抱出去撞撞吧。是不是应该征求一下祥合和杏花的意见,必定是他们小一辈的事吗。”

杏花从房里走出来说:“祥合在食堂那边正忙着,如果现在去问就把时辰耽搁啦。这事我能做主,马上抱出去撞吧,不知有没有合适的?”

常大伯说:“既然是撞,那就得听天由命,哪怕是个要饭吃的也得认。年纪大了就认干爷干婆,咱可不能弄那嫌贫爱富的事。”

三快婆和柳枝、桃花妈走进杏花房子,柳枝和桃花妈每人抱起一个孩子,由三快婆领着向大门外边走去。桃花爸也跟着一群人出去看热闹。

常大伯对此事不大重视,自己在家里招呼其他客人坐席。大家还没坐好,又听外面车响,老蝴蝶说:“老常,快出去看看,可能有客来啦。”

常大伯说:“不可能,该来的都来啦,谁这时还能开着车来,可能咱的车回来拉人哩。大家谁想到食堂去吃就出去坐车,食堂比家里好。”

老蝴蝶说:“让玉顺领他们助学会里的人去,咱们就在家里吃。老农民怎么都行,不讲究瞎啦好啦的,我就是想去看看也不方便。”

老蝴蝶话音刚落,就见从门外进来了一群男女老少。桃花妈和柳枝抱着两个孩子,三快婆、桃花爸和许多乡亲簇拥着几个雍容华贵的陌生人。只看服装外表、皮肤气质,就知来者绝非等闲之辈。

三快婆走在最前边,没到跟前就大声说:“老常,我们刚把孩子抱出去,没走多远就过来两个漂亮小车,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拦住了。我看这两男两女给你孙女作干爸干妈都合适,这可是撞上的干亲,是缘分,是天意,有我们这么多人作证,你们两边谁都不许耍赖呀!”

常大伯抬头看着说:“啊,是你们呀!不合适,这咋能合适哩?”

桃花爸惊奇地说:“怎么,你几时有这样的亲友?我咋不知道哩?”

柳枝急忙把娃递到杏花手里,马上回过头说:“你不知道我知道,他们就是我老汉这回在医院新认识的。你们今天干啥来了,咋还把人粘住啦?我老汉那时管你们的事,是因为我们在医院里出不来。现在回来啦,孩子正过满月,忙着哩。你们 撵到屋里也不行,没时间再管你们的闲事,吃屎的把屙屎的鼓住啦。认干亲的事,我老汉都说不合适啦,你们不回去还等啥哩?快走,快走,回去办你们的事,我们这里不------。”

杏花连忙打断婆婆的话说:“妈,不能这么说,有理不打上门客,咱们咋能把人往出撵?今天能到咱家来的都是客,应当盛情招待才是。大家来了都请坐,茶叶饮料随便喝,我抱着孩子也不好亲自招待大家。”

柳枝又看看来人小声说:“他们是客吗?上次到医院去提了那么多礼品,今天啥都没见拿,我以为事没办好,又来叫给他们出主意。咱们是农民,怎么能和人家干部结亲哩?他说不合适,我也觉得配不上人家。”

桃花爸大声说:“既然是撞上的就是天意,不管啥人都合适。干部怎么啦,还不是同样的人吗?中国和外国都结亲来往哩,谁规定干部和农民不能结亲?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家在省城工作的那些干部,都该回家当农民啦。还有隔壁我亲家,我女婿祥俊,都不是干部吗,怎么不能结亲?”

三快婆支持着说:“老兵痞说得有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农民都是没办法才当农民哩,谁不想当干部,谁不想有个洋气亲戚。我看你们也该时来运转啦。弄啥成啥,坟上的草挖不完就来了一场天火,一夜之间烧得光光的,正好植树栽草莓。第一次的草莓就把钱赚美啦,瞎怂人都变成好人给你看园哩。果品厂顺顺当当地成功啦。正需要有人办事,老天又给你送来两个干部亲戚,往后啥事都好办,你可别把好事往出推。”

周围的人这个说,那个讲,都说农民要弄事,没有几家干部亲属支持困难太大,就算弄出点成绩也不得大,你们今天可算是天赐良机呀!”

常大伯早就招呼来人坐下,自己亲自倒着茶说:“我说不合适,指的是班辈不合适。男的是翁婿,女的是母女,咋能给孩子做干爸干妈?你们怎么知道孩子过满月,为这点小事特地赶来,岂不影响你们的工作?”

那个壮年男子向常大伯拱着手说:“老常叔,你看得不错,这个女子就是我女儿,刚从牢里出来不久。我们今天来,一是为了谢恩,二是来给孩子过满月,三就是想给你投点资。至于这认干亲的事,来得太突然啦!我们没有思想准备,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三快婆说:“没准备不要紧,钱不是万能的吗?只要有钱啥事都能办。农村这几年过事,行礼不用提东西,你们干部可能也不例外吧?”

桃花爸说:“那些都是小事,你们两代人,谁给娃做干爸干妈呀?”

那个青年男子说:“这个问题也好解决。现在这年代,不管是干部选拔还是单位用人,都兴年轻化哩,年轻人朝气蓬勃,前途远大吗。就由我两个小辈给娃做干爸干妈,他两个自然就是干爷干婆了。”

周围的人都说:“好,这样甚好,就看你们两家咋表示呀?”

那个年轻男子拉拉女子的手说:“娇娇,咱们先把干女认一下,给孩子一点见面礼,该买的东西回去再准备,下次过来给娃捎上。”

二人同时走过去抱过孩子亲了亲,又递到杏花和桃花妈怀里,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两整扎红票子,原封不动地塞进孩子的衣裳里。

这时候,不管是帮忙的,挣钱的,客人主人端盘的,烧水收礼闲谈的,煮肉炒菜倒盐的,没事抬杠谝传的,闭目养神坐禅的。等等所有的人,全都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这些平常人那里见过这样出手大方的非凡之人。

前几年,万元户是农村人梦寐以求的理想,近几年的万元户虽然不少见啦,可是,随着物价上涨,花费提高,万元户的生活也是捉襟见肘,不够阔绰啦。农村过事,一般的乡党行礼都是二三十块钱,行五十的是比较深一点的关系,能行一百元的就是大劲亲戚,谁见过见面礼就给一整沓红票子,两个人就是两万元,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里人,能不吃惊吗?

有人惊讶地说:“啊!人家就是阔气、有气派,出手这么大方!”

有人羡慕着说:“天哪,一沓子就是一万,叫咱们几年也挣不来!人家城里干部就是有钱呀!不怪人人都想当干部。唉,咱们是没指望啦,儿子也没希望了,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一定供他们当干部。”

还有人议论着说:“听说这两家不过是城管、交警里边的小干部。小干部就这么有钱、这么大方,那么,大一点的干部会是什么样子哩?”

四慢叔挤过来回答说:“他能是什么样子,表面看着都是人呗。里边具体是啥样子,咱这肉眼凡胎看不出来,要叫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看哩。可惜孙悟空取经成功以后,成了战斗胜佛,早就退休不管事啦。”

高书法从礼房出来说:“咱管人家里边是啥样子,反正钱是红的,拿到谁手里都会用。有人拿着尽享受,有人拿着有实用。我看老常合当时来运转,有了这两家干部亲戚,咱们的渭北果业公司,一定会兴旺发达。”

梗二赞同着说:“是呀,只要果业公司发达了,咱们这些秃子都会跟着月亮沾沾光。乡亲们就跟退休干部一样,只要不死,就有工资。”

一直没有表态的老蝴蝶说:“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觉得老关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钱就是染心的煮青,只要吃进去了,再红的心都会被染黑的。’我想,老常也是凡夫俗子,可能不会例外吧?”

常大伯急得拍着胸脯说:“你老花尽管放心,我这心是块石头,煮青只会染黑表面,里边永远都是本来的颜色,黑不了。”

那个壮年男子不管别人说啥,自己也对女的说:“娇她妈,咱们作干爷干奶的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给孩子一点见面礼吧。”

女的向丈夫微微一笑,也从包里取出两沓红票子,走过去往孩子衣裳里一塞,然后弯腰低头,在两个孩子的小脸上分别亲了亲。

杏花的俊脸像朵盛开的牡丹花,特别鲜艳好看,嘴里只会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二字。三快婆推了柳枝一下说:“你还说人家来没见拿礼,啥礼品有这些钱实用?把我看得能眼红死。”

周围的人更吃惊啦,除了羡慕、议论而外,大部分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常大伯。常大伯的脸上并没有高兴之色,只见他迈步走到孩子跟前,伸手取出那几沓子钱,转过身对新来的男女客人说:“你们不能这样,快把这些钱收起来吧。见面礼用不了这么多,给一两张就可以啦。这是我们这里的标准,你们来到这里就该入乡随俗,不能露才扬己,弄得这么悬殊。”

那个年轻女娃猛然往常大伯跟前一跪,连磕三个响头说:“好大叔哩,你老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们今天来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谢恩。这点钱算啥哩,实在微不足道,我们就是把你当亲爹一样的养活着那也理所当然。”

常大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一时拦挡不及就把头磕了。自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急忙把两个手里的钱放回杏花和柳枝怀里,双手拉着年轻女子说:“快起来,快起来,我们早就不兴这一套啦,你们年轻娃怎么还磕头哩?我在医院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们实在用不着这样感谢。”

那个壮年男子说:“老哥呀,就是你老哥那几句话,把我们两代人的命救啦。我们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何况是我们两代人生命攸关的大事,怎能不知恩报恩哩?”

那个年轻男子也说:“大叔,你的为人有点太清高啦。社会在前进,各种事物都在不断变化,以前的旧思想也该随之变化。不能老那样深闭固拒,师心自用。你那种先入为主的旧思想,现在用不上了。

我们的见面礼是给我干女儿、干孙女的,给多给少是我们的自愿。一不犯原则,二不违法规,你这个当爷爷的没有权利干涉、拒绝。”

三快婆大声说:“对呀,向人要向个理哩。老常这老脑筋就是没理呀,人家给自己干女儿、干孙女的见面礼,与你有啥关系哩?”

常大伯还是坚持着说:“你们不管怎么说,我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不该收的礼不收,不该要的钱不要。就算是迂腐腾腾,执而不化,我,我也会至死不变。我老常何德何能,不过是为自己方便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怎么能受人如此重酬?你们也真能牵强附会,硬把微不足道的小事说成什么生命攸关,救了几代人的生命。你们不觉得言过其实吗?”

那个年龄大的妇女说:“老哥,这话一点也不言过其实,我女子一时不慎,过失杀人。即便判不了死刑,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徒刑,一个年轻姑娘坐这么长时间牢,那还有啥希望哩?知女莫若母,我知道我女子的性格,她是死也不会走那条路,一定会选择一了百了。

我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子,她要是寻了短见,我们还能活吗?非和她一块走不可。他说你救了我家几代人的生命,这话一点也不为过。你就开放一回,把我们这点微不足道的钱收上,不要那么墨守成规啦。”

常大伯执拗地说:“不行,实在不行,你们就是说到天东地西也不行。我这人一辈子就是这种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办法,恐怕非带进棺材里不可。不然就这么解决吧,玉顺,玉顺,咋没见玉顺哩?”

玉顺这么长时间在果品厂里忙着,和助学会的同志很少见面,今天坐在一起有许多话要说。谁知看了场球赛就抬起了闲杠,把正事耽搁啦,直到其他的人过去以后,他们才说了会助学会的事情。

当他们说着走着,慢腾腾地走到隔壁门口,就听见常大伯在叫,玉顺急忙走进门高声答道:“来了,来了。哥,先招呼大家坐好开席,我们轻易不见,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说几句话哩,迟早吃饭都无所谓。”

常大伯说:“你先过来把这些钱拿去记账,给他们算成股份,和先入股的人同样对待。好啦,好啦,这事到此结束,大家坐好,上菜开席。”

玉顺走过去问:“啥钱,在那里呢?”

玉柔一直在礼房里帮着高书法收礼,这会有点空闲,也听的差不多啦,就把丈夫叫过去。柳枝、杏花把钱交给他,几个人帮着说明情况。

玉顺手里拿着钱走到他哥跟前说:“哥,社会到这里啦,咱这老眼光跟不上形势。要在社会上弄事,就应该不法常可,不能泥古非今,一成不变啦。你如果继续安于旧俗、溺于旧闻,那就只有收心敛性,啥事都不要干啦。好哥哩,这些钱在咱们看来好像是头牛,人家看来只是牛身上几根毛而已,有没有都无关紧要。这是孩子们的事,你就让他们自己做主,随便用去,算啥股份哩?人家要在企业入股,这点钱不够麻烦的。”

梗二说:“这话不假,咱农民有几万元的股份就能解决大问题。人家干部谁在乎这点钱,要入股最少都是几十万,那有你这么小气的。”

那个壮年男子又说:“那点钱你们看着办,我们给出去了断无收回之理。我们今天来的第三个目的就是投资入股来了,你们不会拒绝吧?”

玉顺忙说:“欢迎,欢迎,你们能来投资,就是对果业公司最大的支持,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哩。咱们先坐席,吃了饭再详细谈。”

那个中年男子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说:“不用那么麻烦,我这张卡里有一百万,你先拿上,走账的时候记上就是,别为这点小事耽搁时间。”

那个青年男子也取出一张卡说:“是呀,我这张卡你也装上,几时有空再记账。咱们赶快坐席,我们来把大家吃喝耽搁了,实在对不起。”

他们把卡往玉顺手里一塞,自己找座位坐下了。玉顺忙问:“喂,你这张卡里是多少吗?没有数字叫我咋记账呀!”

那个青年男子说:“啊呀,多少自己看吧,我说出来太招摇了。”

玉顺一手拿着钱,一手拿着卡,一时不知咋办呀,只好把钱仍旧塞进杏花和柳枝怀里,把卡装进自己口袋,和助学会的同志坐在一张桌子上。

柳枝早从桃花妈手里接过孩子,让她和桃花爸一块坐席,自己和杏花把孩子和钱抱进屋里去说自己的话。一场认干亲的过程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候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大多数人开始吃喝起来,很少有人说话。下边没坐席的忙人免不了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议论着自己从未见过的事,感叹着无奇不有的人生,羡慕着这么有钱的人家。

有人说:“天哪,一张小小地卡片就是一百万,那个不说数字,还不知是多少哩?人家怎么就有那么多钱?咱们,咱们永远也挣不来。”

有人说:“咱农民有吃有穿就是好日子,要那么多钱干啥呀?管他哩,反正果品厂有了钱就能发展壮大,咱们这一带的农民再不用发愁啦。”

有人忧心地说:“唉,老常和人不一样,这样的投资还不知要不要?”

有人肯定着说:“要,一定要。老常不是想尽千方百计在筹款吗,送上门的投资为啥不要哩?除非是不想干啦。”

常大伯吃着菜,还陪客人们喝了几杯酒,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到菜上到最后,大家吃得酒足饭饱的时候,他才小声对玉顺说:“玉顺,我觉得他们的投资咱不能要,你还是想办法还给人家吧。”

玉顺张大嘴,惊愕地看着兄长说:“啊!咱们的资金还不充足,你怎能闭关锁国,不要人家投资哩?这两家可是大股东呀,有了这些钱就能解决大问题,咱们再不用为钱作难了。你没跑过外交,不知道寻人看脸有多难,你以为银行里的款就可以白贷吗?干滩子里拉不出船。人家投资分红,那也是应该的,资本多了利润大,咱怎么能不要哩?”

常大伯又说:“我听广播上、电视上都说过,国家的公职人员不能在企业投资入股,不能有第二产业。他们这样做可能不合规定,咱们不应该支持违纪行为。你就说咱们的资金够了,用不了这么多钱。”

有个退休干部听到这话就说:“老哥,你说这话太天真啦。现在的在职干部,不管大小都有第二、第三、甚至第四、第五产业哩。大人物有大产业,小人物有小产业,就是一般的公务员,在各种企业中都有自己的产业。有的在厂里投资入股,有的在工地投资机械;有的在街道发展商业,有的在市场垄断摊位,比我们这些只领死工资的退休人员强多了。”

又有个干部说:“老哥,你知道得太少了,咱这小地方算啥哩,他们这一二百万的股份算啥哩?人家大地方干大事的多啦,你要是知道还不吓死啦。有多少几千亿的大企业都是私人股份,挂名的是家属,实地上是干部。听说那些最大的互联网,真正的老板都不是在前台挂名的人物。说啥合不合规定,说啥违纪不违纪,谁会用自己的真名实姓投资入股,换个名字都合法啦。就拿你这两家新亲来说,完全可以用自己家里,任何一个不是公职人员的名字搞投资,谁能拿他们怎么样哩?”

常大伯坚持着说:“你们说地或许都是事实,别人的事咱管不上,自己的事就要管哩。既然国家有这项规定,咱就不能违反原则,把国家的法令不当回事。玉顺,咱老哥俩清白了一辈子,不要把一世清名今丧了。”

玉顺感到十分为难,正在一筹莫展,毫无办法的时候,有人替他分了忧,解了围,下了台阶进了门。敢于创新有前途,循规蹈矩无用人。正是:灵活多变诚可贵,死守清规白受罪。要知谁能怎么说,再看下回更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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