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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六十六回冲刺(下

唐三采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从此闭目养神与世无争,再不参与整个市窑务局系统内的所有各种事务。但总经理这么一开口,让唐三采怎么也没有回绝的余地了。不写吧?不管怎么着,人家现在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何况,这么长的时间里,人家总是以老大哥相称,以尊师相待,并没有任何的与自己过不去,相反,不少的时候,人家总是在暗中帮着自己,虽然说不上保护,但至少没有恶意。再说,人家这也算是一个追求,一种向往,一次努力,一番进步,在事业上并没有任何不对,不象自己浑浑愕愕无所事事,除了一个悲哀,就是一个孤独,大好的人生,就这样在一天又一天的无聊无味之中折磨而去。于是,唐三采选择了义无反顾,乐意为这位总经理提供力所能及的努力。

然而,这种事情远没有结束,刚刚为总经理提笔,又来了一位副总。答应了这位副总,又来了另外一位的副总。更让唐三采没有想到的是,才成立不久的下面两个分公司的经理也找上门来,提出了与总经理与副总们相同的希望与要求。这些人都听过自己的课,也可以说都曾经做过自己的学生,学生们追求进步,应当引为老师高兴,但唐三采却高兴不起来,他透过这一所谓的进步,同时也看到了进步中的落后,察觉到了一种具有悲剧气息的结局。但已经答应了总经理,自然也不能回绝各位副总,厚此薄彼,唐三采觉得自己还从来就没有做过。没有办法,只能是统统支持,但各有角度,把握分寸,须各有表述。

然而,事情的因果往往是难以预测的,即使是聪明人,那因果之果也往往是只预其一,难料其二,或许更高明者能够料之其二,但也不可能成为神仙。所谓智者千虑,总有一失,大概也就是说的这个意思了。

唐三采的仗义,至少有两个结果没有让唐三采没有料到。一是在总经理阅读完自己的自荐信时,自己好像是晕了一般,这晕的概念并不是肌体上的那种眩晕,而是透过那稿子里的字里行间,在那字、那词、那句、那表述、那逻辑当中,以及从宏观到微观,从理论到实际,从目前到长远,从规划到实施……,让这位总经理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真的是白活了,自己过去的那些什么汇报,什么总结,什么讲话,什么什么一切以文字所表达的东西,在唐三采的文稿面前,统统就是一堆垃圾,统统就是一堆杂碎,统统就是一堆狗屎。面对这样的文稿,面对这样的人才,自己何以能再来提笔,自己何以能再来行文,自己何以能再来手持报告向员工张口。阅读这样的文章,不仅仅是一种学习,不仅仅是一种享受,不仅仅是一种进步,相反的是,这是一种心灵深处的洗涤,并从这洗涤之中,多出了一大把的亏欠,多出了一大把的自责,甚至是多出了一种犯罪。对待唐三采,何以是一个埋没能说得了的,这简直就是囚禁,简直就是扼杀,简直就是毁灭。

让唐三采还没有料到的是,这费尽了心血所撰写的文稿,到了葛龙泉那里,葛龙泉仅仅是只读了个开头,就给揭穿了老底,包括那几位副总在内,不仅没有得到葛龙泉的重视,相反成了葛龙泉一顿于轻描淡写之间的谈笑、玩娱与数落,并成了整个市窑务局系统内的又一个“美传”。

其实,在向着陶艺大厦总经理一职冲刺中,不仅仅是贸易公司的领导们想到了唐三采,几乎是在各单位中所有的领导中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唐三采。他们听过唐三采的课,自然了解唐三采精通这其中之道。可在这些人的眼里,唐三采成了贸易公司的财富,成了贸易公司的独有,成为贸易公司自主的版权,在目前这个特殊的时期,贸易公司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也不会有将这刀刃上的这么一块好钢转让或借出。可他们在失去了对唐三采的希望之后,有不少的人同时想到了中专学校里还有一个元书府和宋均辞,在这一部分人的眼里,元书府那是学有三斗满腹经纶,而宋均辞却是深藏不露。据说,几年前陶瓷中专学校在全市职教系统先进经验交流会议上的袁始池的那份发言,叫好了整个会议,叫响了全市的领导层,而这稿子就得到过这两个人的指点。如今能够得到这两个人当中其中一人的支持与帮助,那么,在向着陶艺大厦总经理一职的冲刺中,至少也会有了一个优势的开始,或者就会成为制胜的第一步。

然而,令所有来寻求元书府和宋均辞支持与帮助的人们格外难堪,他们全都希望而至失望而归,哪怕是使出了三顾茅庐的一招,无论是元书府还是宋均辞,谁都没有向这汪水中伸出一脚甚至是点上一指,两个人谁都没有答复或参与任何一个人的请求,并几乎采取了同一种态度:不接待,不参与,不提笔,不建议,不交流。当然,即使是一个回绝,人家是领导,来了也得笑脸相迎,走了也得笑脸相送。而迎送之时,总不能不说上几句家常或攀谈几句工作,或代替自家的孩子或者公司中的学生们向老师道一句好致一下意。人之常情之下,无论是元书府还是宋均辞,总不能见了这些领导们板起个脸膛来做哑巴。所以也就在这不建议不交流的夹缝里,元书府与宋均辞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在他们防之又防慎而再慎的神经极度紧张的情形之下,也就有那么一句或几句毫不留神全无他意的话,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被那些向陶艺大厦总经理一职冲刺的老总或副总们,于无意之间传到了葛龙泉的耳朵里。

比如,元书府在对付第十八号窑场的那个死缠烂磨的副老总时,不在意之间,却讲出了历史上的那个毛遂在自荐得到平原君赏识的仅一年后,却面对失败羞愤万分而自刎殒命;讲出了晋朝时期风度翩翩相貌英俊骠骑将军王济如何自惭形秽的故事。

相反,宋均辞却不讲什么故事,但他却在第十八号窑场的那个老总的三顾茅庐之后,指了指空中的月亮,说:“那明月怎样?”

“好呀!”对方回答。

“可对于我们这些人而言,明月给我们最大的作用是什么?”

对方回答不上来。

“欣赏,也就是一个赏字。简单地说,有的时候,你看上去似乎很美东西,可距离自己有可能还太遥远,即使是那东西就在你的面前,或者还会有此地与彼地的差异,或者还会有此时与彼时的区别,或者还会有此人与彼人的不同。”

也就是元书府的故事加上宋均辞的一个月亮比喻,在第十八号窑场的那里,经过加工,制造出来了一个精彩的段子。而这个段子传到了葛龙泉的耳朵里,不仅给葛龙泉带来了一个恼怒,一种羞愤,同时也带去了一份厌恶。

本来,葛龙泉在拿到了唐三采撰写的稿子之后,很想再看一看元书府与宋均辞写的东西,因为,各单位的一把手与二把手们去中专学校找元书府与宋均辞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葛龙泉也乐意要看一看这两个秀才的文笔。以前的时候,他曾从官遥那里了解到过元书府的文章,但那只不过是一小段了文字,充其量,也就是一段语录,而现在所要看的却是一个全篇而非局部。而那个一直被葛生一视为挚友外加宝贝兄弟的宋均辞,这一次,也会在他的深藏不露之后,会有一个自我暴露。结果,葛龙泉在焦急的等待之后,不仅没有等来他所企盼的阅读与欣赏,相反,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极具哲理而喻意深刻的段子。

这在葛龙泉的眼里,唐三采的举止,说明了在唐三采心目中,还有他的上级和领导,在唐三采心目中,还有他葛龙泉的位置。唐三采不管写什么,不管是什么写,不管是写得好与不好,说明了唐三采还有认识有企盼有希望有上级,说明了唐三采的心并没有死。而这个元书府与宋均辞则就不同了,他葛龙泉在他们两个人的眼目中,却毫无价值,甚至是狗屎都不如,垃圾都不是。说明了他葛龙泉本人在他们两个人的心中,是井水不犯河水,是君子不近小人。

其实,有关陶艺大厦总经理一职的争夺战,并不是那样复杂,恰恰相反,简单的就如同半杯白开水。

一天,政工科长古曰轩来了葛龙泉的局长办公室,向葛龙泉递上一张填写好的表格。

葛龙泉接过表格一看,这是一张干部任职表,表格各栏目已经填写好了:姓名,古曰轩;单位,陶艺大厦;职务,总经理;……

葛龙泉微微地一笑,没有说什么。

古曰轩开口了,说:“这么些年来,自己总是为别人填表,这一次,我自己也为自己填写一次。”

葛龙泉的脸上微微一红,他明白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第一次的招工表格,就是古曰轩替自己填写的。那时的古曰轩在政工科还是一个办事员。后来,古曰轩到底为自己填写了多少张表格,他早已经记不清楚了。

葛龙泉看了看古曰轩,心中自然清楚,古曰轩是有备而来,不然,他不会这样直来直去。有关讨官要官的事情,不仅听说过不少,而且也经历过许多,但这样的直白,这样的简单,这样的一尘不染、这样的透亮透明,一没有遮挡,二没有羞耻,三没有惶恐,心不跳而脸不红,自己填好了一张表,直接递了过来的,他葛龙泉还真是第一次所经历。

“怎么样?局长。”古曰轩不带有任何的表情。

葛龙泉再一次看了看古曰轩,脑海之中马上闪现出元书府所讲的那个自荐被赏一年后而自刎的毛遂,于是,便果断地说:“好,我这里通过。不过,局长办公会议还得走一走程序。”

这真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毛遂只会明古今,明月何曾谙是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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