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五分，莫林把室友尹森带到校门外。
跨海石桥上，艾米丽和安迪已经雇佣好了马车，正在等着他。
互做自我介绍后，尹森精神状态相当亢奋地点了下头：“出发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那就随我们来吧，仪式场所也已经准备好了。”艾米丽含笑道。
嚯，还有仪式场所，服务真周到啊！尹森心中一喜，随口问道：“大概要进行多久？”
艾米丽脸上笑意不改：“不会太久的，格兰特先生。”
莫林走上来，意味深长地拍了下的他的肩膀：“……去吧，别给凛冬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带着困惑，尹森登上马车，来到墓地山公墓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入口前。
为了躲避守墓人的巡逻，三人没有使用“辉光术”，借着月光潜行到墓园里，很快找到了塞缪尔派来的手下们。
越过艾米丽和安迪的肩头，尹森看到墓碑间的空地上有一个新挖出的墓穴，旁边几人满头大汗，正拄着铲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他产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已经快三点了，我们赶快吧。”艾米丽走到墓穴边，从皮箱里取出仪式用品：一个装有诡异灰白色粉末的玻璃容器，一个大号金属水壶，一个精致的瓷杯。
“这是什么粉……”
“一位古代亡灵法师的骨粉，现存量非常少。”
“你得把它们全喝下去。”安迪熟练地将骨粉倒进瓷杯，然后用清水冲泡成黏稠的灰色湖状物。
“你认真的吗？”尹森哪能料到会是这种展开。
你们确定这是晋升仪式而不是整蛊仪式？
“当然。”安迪瞥了他一眼，“赶紧，仰头喝下去，实在觉得难以下咽的话，就多灌点水。”
他把水壶也递给了尹森。
“好吧……”尹森屏住呼吸，举起瓷杯，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些湖状骨粉仰头喝下。
浓重的土腥味裹挟着某种更加诡异、全然陌生的味道，瞬间顶上大脑。尹森难以克制地产生了呕吐的冲动，他扔下瓷杯，举起水壶，冬冬冬地大口灌水，直到口腔里的味道基本散去。
他擦擦嘴，晕晕乎乎间有了一种相当奇异的感受，觉得影影绰绰间，周围正有许多看不见的陌生人盯着自己。
“我们学派的晋升仪式真是考验人啊！”尹森大口呼吸，如获新生。
“呃……格兰特先生，仪式才刚刚开始。”安迪拍了拍他的后背，将尹森轻退推向新挖出的墓穴，让他能看到里面的简易棺材。
艾米丽强忍笑意：“尹森……接下来，你要躺进棺材里，我们会把棺材板钉上，然后往墓穴里填土。”
安迪接着未婚妻道：“日出后我们会把你挖出来，只要期间你不晕厥或者睡过去，仪式就一定能成功。”
“必须要经过这个步骤吗？”尹森感到脸皮有些发麻。
“当然，必不可少。”安迪边说边架好下去的梯子。
“有必要钉死棺材？”
“嗯，钉子都是银质的，可以有效防止棺材被意外开启。”
“……会被什么样的意外开启？”
安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第一个下到墓穴里，招招手示意尹森也赶紧下来。
“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浪费了，格兰特先生！三点前墓穴必须回填。”
好吧……尹森晃晃脑袋，清除杂念，躺了进去。
随着棺材板被盖上，他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不久之后听到了钉钉子的声音。
冬冬，有人在外面敲响了棺材板，艾米丽的声音随后响起：“听得见吗，尹森？”
“我听得见……”
“仪式期间，你可能会听到奇怪的响动，不去搭理就好。”
“什么？什么响动？”
没人回答他，只有啪嗒啪嗒的土块盖到棺材板上的声音。
“算了……为了晋升，忍着点吧……”尹森紧紧闭上双眼，期盼日出快些来到。
一开始，除了比较阴冷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太过糟糕的感觉，但不知过了多久，棺材开始发出响声。
尹森连忙睁开眼睛，施展“辉光术”照明，看到棺材里只躺着自己，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是热胀冷缩引起的，骗不了我的……自然现象而已，我作为一个法师要相信科学！”
自我安慰并没有什么效果，响声越来越大，听上去很像是指甲在抓挠木板。
与此同时，棺材板也时不时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掀开它，但每次晃动都会以“嗤啦”的一声结束，声音类似皮肉碰到灼热的金属。
颤抖的尹森想要出声咒骂，但随即响起了艾米丽的叮嘱，不去搭理就好，于是努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听到了风声，几秒后，风声逐渐变得清晰，变得像是人类的呼吸，像是低语。
“尹森……”
尹森紧闭双眼：“都是假的！是幻觉，骗不到我的！”
“尹森……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凛冬奥术学院1878级的学生。哦……你已经不再是初法部学徒了……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多少年？”
“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想知道我为什么认得你吗？”
“坦白来说，并不想……”
就在这时，尹森突然觉得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遥远的回忆被唤起。
“不会吧……您是……凛冬的法术史教授，斯坦利·诺顿，阿尔弗雷德的父亲！？”
他睁开眼睛，却没看到记忆中的那个身影，狭窄而阴冷的棺材中，只有对方的声音在回荡。
“回答正确！”
尹森顿时感觉像是回到了初法部一年级的历史课上，每当有学生回答出自己的问题时，斯坦利教授总是十分开心。
而最常回答出课堂问题的，恰恰就是自己。
正是斯坦利教授进一步激发了尹森在历史、考古和民俗方面的兴趣，让他明确了这方面的志向。
“你好，尹森。”又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诺顿夫人？”他听出这声音来自阿尔弗雷德已故的母亲，凛冬先前的大陆通史教授。
“你们都还活着？我的意思是……都还存在与世上？”
“算是吧。”
“那你们……没去找过阿尔弗雷德或是校长吗？”
斯坦利沉吟一声：“灵体存在的方式，恐怕跟你想象中很不一样，孩子。我们一直以来都没办法控制自己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具体行为，直到刚才在这里找到你……话说你躺在这棺材里干嘛，我看你好好的也不像是死了啊？你一会要怎么出去？”
“这说来话长……最近半年，法术界变化巨大。”
“嗯……有时间再聊这些吧，有件事情你必须尽快告诉我父亲。最近白河城里出现了一个疯狂狩猎灵体的家伙，即使是那些凶勐的怨魂也十分害怕他。
“有一次，我们在尚能掌握自身意志的情况下找到了这人的住处，翻看了他留下的笔记。
“根据那笔记上的标注，凛冬地下存在一处巨大的遗迹，而他准备利用遗迹中残存的能量引发一场爆炸，彻底炸毁整座岛屿！你们得尽快密封那里！别让……”
斯坦利的声音在最后快速消散。
“诺顿教授？诺顿夫人？”
尹森没有收到回应，却听见上方传来轻微的铲土声。
天亮了。